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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梁春2（第1页）

湛蓝的天如深海倾倒，由浓烈到清浅，直到落在地平线上，变成一道银白的长弧。

天还未断黑，火烛已经在流青河上飘浮，斑鼓月琴托着轻纱一般柔情的吟唱送到脂粉香的风中，飘渺朦胧地告诉每一个寻欢的人，玉腰城就要到了。

梁春背着一把白布包裹的刀下了马，走到河边，捡起一朵炉火般的红色芍药花。她试了试想戴到头上，奈何她的发团子太小，花又太大，插上去就直接歪到了脖子上。

无奈，梁春把花别在马儿脑袋上，再用自己的粉色发带子系上，倒是合适的很。梁春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像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她又绕着马儿走了几步，最后抱着手对自己点了点头。

河中的芍药花越来越多，宛如神女的裙摆在流动。梁春牵着马儿走了百二十步，终于这位神女迎面而来。玉腰城笑意盈盈，热情似火地迎接每一位迟客。

高楼邃阁，绣幕如云。男女杂沓，交臂不辨。人意湖光，俱有喜态。有万人山海之游，千骑云龙之集。五国十城之物无不至此，四海千河海错皆列于市。

花市上鲜花簇簇，各地的花儿挤来挤去，多么名贵的花儿在这儿也只能挤着，怨不得那么多芍药都放河里做花灯了。

珠市摆着的珍珠、琥珀、绿松石、玛瑙、水晶珠、琉璃蜻蜓眼堆成一座座五光十色的小山坡。一个华裳少年拿起一颗两指粗的金珠，卖珠人啰啰嗦嗦，他开始不耐烦起来，随手一抛将金珠扔在了屋檐上。卖珠人正要发怒，撒珠郎招手就让家仆付了珠价。

过了珠市，又有卖各式妆饰的铺子，手绢、步摇、流苏、袅朵、绣花缎勒，光炫耀目堪比银河星辰铺满天河。梁春一口气买了好几个颜色的发带子，光红色就有桃红、银红、霞红、粉红、赤红五种。她挑了条桑初生的嫩黄色，歪七扭八地捆在头发上。

旁边卖口脂的阿婆喊着：“美人祭、桃夭、朱草、嫩退红、半边春、栀红、扶光、粉米儿、韶荣、丹花巧、洛儿衣、淡香心、朱绯格、双霞媚、花奴棠梨，今儿货可是齐了！”

“我偏不喜欢这些，我想要乌膏，你这儿可有？”一个珠翠成云、绣金红背的高髻女子挑剔道。

“赶巧了不是，最后一盒！”

阿婆殷勤递上，高髻女子却不伸手，她身后的中年男子接了乌膏，细细地抹在高髻女子的唇上，墨黑双唇，冷若淬毒。

“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喜欢涂泥，大抵女子是这天下最难解的谜了。”中年男子叹着气，将钱递给阿婆。

梁春牵着马转了小半圈，看见好几个带着绣鞲的少年拥着美貌的女子骑马游街，她也想上马，但她的马伸着脖子要吃药市上的人参。

“臭马儿，快走！你得记着你是吃干草的！”

一人一马犟了许久，鼻子里都喷着粗气，梁春鼓着腮帮子用手把马的眼睛蒙地死死的才能往前走。前头尽是卖吃食的，皮薄馅厚烫手的烧饼、飘着翠绿葱花的蹄子羹、绉纱似的透着薄粉的馄饨、流汤的大白包子、红酥的炙羊肉、焖得软烂的肘子淋上金黄的蜂蜜，若是吃得腻了就买上一些荔枝膏冰、冰雪冷丸子，保管解腻。

梁春每样都买上一点，吃不完就包着挂在马上，还没吃到半路，人就已经撑得不行了，马上也挂了一堆东西。

“好马儿，你帮我记着，明儿咱们从这开始，好不好？”

马儿甩了甩尾巴，把头别到了一边。

穿过食市，是一些卖新奇小玩意和表演杂耍的地方，这儿人更多，调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位小姑娘相面否？相面不准不要钱。”一个黑袍巫觋胸有成竹地对着梁春说道：“我乃角仙城大巫柏灵的闭门弟子，可观福祸，问吉凶。小姑娘远道而来，今日有缘，我为你送上一相，小姑娘请坐下。”

梁春如他所言坐在铺子前，黑袍巫觋取出两张相面用的小青纸条，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道：“你不用讲，我便知道你父母是否双全或有无兄弟姐妹，我已写在纸上，你说出来，看我写得对不对。若是不对，我赔你一两银。”

“我父母双亡，只有一个阿姊。”

黑袍巫觋将两张小青纸条摊开，只见一张纸上写着：父母早辞。另一张写着：有姐一人。

一般人此刻脸上必会流出些惊讶，做金点（以算卦相面为生）的人观喜怒忧思悲恐就能顺势用几句话头留住游人，可梁春眨巴着眼睛，望着黑袍巫觋好一会儿，打了一个悠长的嗝，一股咸羊肉夹着烂大葱又夹着甜荔枝的味道直冲黑袍巫觋的脑壳子。

一开始打起嗝就很难停下来，“我也知道......咯......你父母是否双全......咯......还是有无兄弟姐妹......咯......咯......”

“这儿有只才下蛋的小土鸡！”围观的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男孩拉着一位妇人指着梁春说道。

梁春白了一眼小男孩，站起身子就用白布裹着的刀向黑袍巫觋劈了过去，黑袍巫觋躲闪不及被凳子绊倒在地上，相面用的小青纸条从他袖子中飘了出来，有写着父母健全、母亲早逝、父亲早逝、有兄两位、亲弟一位等等。

“跟头幅子的小把戏还与我插起鬼腿了！”梁春紧着一口气说完，生怕打嗝有失她的威风。

跟头幅子是黑话，专指这种相面把所有情况都写好了，等相面人说出自己的情况，就抽出符合的青纸条来博取人信任的手段。鬼插腿是指先说不要钱，后又变着法子要钱，比如看相不要钱，化灾却很贵。

“原是道上的朋友，不知女贵人所拜何人？福禄寿自宣，松柏叶常青，十字占哪个字？”

黑袍巫觋问的是梁春的师承，有道是：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送一块金，不教一句春。春点便是教授隐语，又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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