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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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里躺了三四天后，姜余这才睁开了双眼。姜余硬挺着身体坐起调息打坐，所幸清玄彻底飘散于天地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内元缓解了姜余的伤势，姜余的底子同样扎实，又过了两天已然看不出大碍了。

这时姜余想起清玄交给自己的那本书，扉页赫然写着“勿念，勿忘”，不过勿忘两个字被墨水涂抹可还是依稀可见。姜余再翻开一页。

书曰：见字如面，好徒儿，你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也许正在和青石斗法，又或许已经死了，又或许我已经杀尽道盟四派之人，哈哈哈。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他们这些人有过节，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当年这四派之人杀了我师父师弟，甚至我的两位亲传弟子。我很喜欢那两个小子，他们和你出色，可惜他们生前我对他们太严厉了。这件事到我这儿就算结束了，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去寻仇，我有不得不死的理由，你却没有。

这些天我一直忧虑着我死后你的归去问题，我明白你一直想回去找父亲，你还记得五年前你想家想得厉害，央求我一定要去帮你到灵州找寻父亲吗？

看到这儿姜余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愿再往下看去，独自一人坐在主观门槛上呆愣了半宿，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强撑着继续看了下去。

书曰：余儿，你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按照你说的母亲去世的时间，事实上你父亲去世得还要早些。我没有办法，只有杀了那两个冒领你父亲安葬费的狗官，算是安慰你此时痛苦不堪的内心吧，师父向你道歉，骗了你五年。

读到这儿姜余纵使再有准备也没想到这些朝廷之人能贪婪无耻到这个地步，眼睛充血，几乎不能视物，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身体还未回复好，气血一下上头，眼前一黑登时便晕了过去。

悠悠醒转过来，躺在院中看着漫天繁星，又见周遭幽影幢幢，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个地方是如此荒凉寂寞，这天地之间是如此荒凉寂寞。他突然明白了那一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意思了，可是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又该怎么办？

于是，他强忍着心中巨大的痛苦继续看下去。

书曰：我去了之后你一个年轻人在这幽深僻静的地方难以长久，你不是很喜欢镇子上吗？你搬去镇子上住吧！还有我死了你也不要荒废了修炼，不要因为失去了师父还有父亲就自暴自弃，不然师父死也不会瞑目的，你九泉之下得父母也不会忍心看见你浑浑噩噩的！

最后师父拜托你一件事情，去长安天枢院走一趟，把书尾夹着的信交给一位名叫冯昭的供奉。

写得很乱你将就看，好了就到了这儿了，珍重万千。

姜余哭了一阵继续往后翻，发现是一些剑招术法批注，清玄花了很大的心思替姜余一一点明了其中奥妙窍门。最后姜余看见那封要交给那封要送的信。

其实清玄当然不是非送这封信不可，他只是想到自己走了以后姜余在这天地间再无牵挂依恋，给他找件事情做，见些人，也许会好些。

姜余忍着心中之痛粗略看完了整本书，想看看可还留下师父的只言片语，却只看到功法秘籍，宝藏密室图册。这些东西若是寻常人得了去，那便是再高兴也不过了，可是姜余不然。姜余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九岁丧母，一人三千里路去投奔那早已战死沙场的父亲，想想是何种荒谬啊！如今清玄又魂归九天，重入浑沌，那还有家啊！姜余所缺不过一处依恋，可惜上天不应允，正应了那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看着已然快尽的蜡烛，姜余在沉重的思绪中昏昏睡去，再醒已经是黄昏。姜余被云翳重伤，又被天威罡风剑气波及，此时经脉滞涩，气血不通，如今躺了两日，刚蓄积了些力气，立马奔向院外，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哪管前面有山还是水，终于在一处小池塘边姜余力气不支瘫倒在了土地上。看着天上结伴南飞的鸟儿，眼泪如潮水般涌出眼眶。

“呜呜”，姜余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只跛腿的小狗，姜余没有搭理，若有一句诗来形容姜余此时的心情，那“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便再合适不过了。见到姜余没有伤害它的意思，甚至没怎么见姜余动弹，小狗也大着胆子上前来嗅姜余的衣服，姜余不管，任由小狗在他身边闻来闻去，没一会小狗像是也累了，在姜余身边不远处找了处草窝蜷缩起来。

姜余休息够了，纵使心中万念俱灰，恨不能现在就离开世间与父母，师父团聚可是师父死后之托还是必须得要去做，不然怎么对得起师父教诲之恩。于是，姜余站了起来，也不管身上杂草蚊虫，往道观走去，临走时姜余回头借着最后一丝日光看见了那双无助又透着渴望的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姜余俯身慢慢地将小狗抱在臂弯处，小狗也没有反抗，一人一狗就这样回了观里。

接下来半个月院子里只是多了条小狗，可不知使这院子里多了多少生气，敷了草药的小狗是那么有活力，东跑西转，好不快哉。姜余吐纳养伤，伤好了个五六分，内元恢复到了乾成初境的水准。姜余觉得已然足够，便准备准备要离开道观往长安城去了。

长安是天子所在，世间之人都想去长安，留在长安，哪怕只是拥有一隅之地，也足以作为吹嘘的资本，姜余却不想，他反而有点害怕长安，因为听师父说长安有很多人，自然也有很多官，姜余不喜欢那些官员，他们总在自己家揭不开锅的时候来收丁税，有时不够还要强取些东西去，以前他可以躲在母亲的怀里看这些人抢砸，现在他却要去直面这些人。

一夜未眠之后姜余在日光穿透云彩之时踏上了自己的路，一个人，他很想把小狗带着，可是小狗腿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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