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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樵急忙要抢上前去,薛老三在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满脸煞白,五指几乎要扣进手腕肉里,将他扯了一个趔趄。“……宗主……”王樵急道:“我上去看看,余青不会有事的——”
薛老三说不出口,张口结舌,恼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离开?这不过片刻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惶惶间“你不知道——”矮短的汉子咬牙道,一把拦腰将王樵拖住,“他……唯独不想给你看到这样……你知不知道?!”
这一霎间,已有三人腾空跃起,银光电闪,长剑向那豁口处疾刺。正当时楼外一道闪电霍剌剌劈将下来,照得四堂雪亮;而那沾血的长藤不过腾起作圈,猛地一扫,彷如蛟龙出洞,将三人尽皆击中,倒摔在地。
三人倒是伤得不重,纷纷爬起,却不敢再上,其中一人惊恐地睁大双眼,道:“上面是个人…………好似是个人……也不知是人是鬼……”另一个也叫道:“我也看见了……这鞭似的东西……从他一边胳膊上长出来……”不少人喝道:“还怕他不成!”“我们一起上去!”
话音未落,王樵已先一步跃起,身轻如鸿雁,也向那豁口奔去。那长蔓一滞,反向他卷来,他拍出两掌絮空劲,让过梢头,身子反而飘至楼顶,一手扳住楼板,想要往上抬头时,那虬根盘结在侧,陡然暴起,重重朝他腰间打来,王樵急忙撤手,但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还是被后劲扫中。阳乌子见他势危,笑道:“斩妖除魔这回事话本里天天说,倒是终于给我碰上一次!”手指贯力剑鞘,将剑身一旋,鞘底猛击一掌,宝剑瓮然脱鞘飞出,真气环绕剑身,直如御剑,快如奔雷般直击而去,要那怪物避无可避。众人都一声欢呼,王樵突然借力往那剑柄上一踏,趁势又跃上层顶,一把抓住断裂楼板的边缘。那剑被踏得微微一落,当地扎入另一侧廊柱当中,直没至柄,从柱身透出的一截剑尖犹自颤动不已。阳乌子大怒道:“卑明的徒儿好没道理!我是好意救你,你却助那妖物作甚?!”王樵急道:“大师勿怪,可他不是……”
话音未落,仿佛有一无形的大网自天而降,骤然耳鸣,好像浑身五脏六腑都蒸腾起来;武功稍差些的人登时七晕八素,站立不稳;而不少八教中人却先后滚倒在地,面庞上极尽扭曲痛楚,不断抓挠四肢,尉迟启珏先反应过来,撑起身子,一双白瞳已挣得赤红,就仿佛有块千斤巨石压在头颅上一般,咬牙喝道:“是蛊王……那是喻余青!”他挣扎看向廖燕客,“廖盟主……你答应过的……”
禤百龄当即叫道:“卑明大师!汤帮主!二位还记得吗?上一次在蟾山、如此惨祸已经行过一次,是我们三人亲眼所见,可三人联手也压制不住他;时过境迁,今日这祸患重蹈覆辙,更开了杀戒……不知堂上要有多少人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恳请三位大师出手降妖伏魔,助我等一臂之力!”
阳乌子早已坐的不耐烦,此时第一个跃起,笑道:“看你们打了半天,心痒难耐,终于轮到我老头子来练练手了!”证空口宣佛号,“善哉!善哉!荡清寰宇、祛除魔障,我辈分内之事。”卑明摇头叹息,道:“上一回尚能念在他无法自控;可这一回……百口莫辩了啊。”他双腿不便,持拂尘一扫,人已然平平飞身而起,三人俱向豁口处袭来。群雄见三大高人同时出手,当真是生平罕见,忍不住齐齐出声喝彩。
那蛊根不待他三人靠近,先发制人,猛地抖起如鞭,横扫扑击。三人早有所料,阳乌子提气猛纵,居然平平窜高三尺,证空斜翻筋斗,从那蛊根圈起的空隙当中跃入;卑明腿脚不便,空中难以借力,拂尘一长,轻卷住那怪蛊茎身,仿佛一片落叶般黏在上头,随它摆动,借力上行,竟无法甩脱。那蛊根猛地贲出倒刺,返身要将卑明卷住,而阳乌子与证空已经双掌拍出,劲力贯注五指,咝咝作响,一直向豁口内的身影袭去。
王樵叫道:“不可!”腰间拂尘亦出,柔丝轻掸,只听瓮地一声,却将两股掌力向两侧拍开,接连巨响,左右两侧的楼板霍霍拍出两个大洞,一时间木屑横飞,层板倾坍,被二人雄浑内力激荡之下,仿佛化作无数尖锐利器,纷纷迅疾下堕。底下众人一发鼓噪起来,急忙各自闪避。
阳乌子喝道:“卑明,你不管教徒弟,我替你管教了!”他向来兴之所至便随意而为,倒悬金钟稳住身形,接着一掌便向王樵拍来。那蛊根分作数股,见三人落势不稳,突然间中道转向,呼的一声,急甩向后,卷住先前阳乌子卡在廊柱中的长剑,来势奇诡,陡地击向证空面门。王樵大叫:“阿青住手!”顾不得自身受袭,涌上武当“阴阳诀”的窍要,运力于腰,劲肢返拗,双脚倒钩,踢那蛊根中段;单手拂尘一抹,远远推开证空身子,只见剑刃从老和尚光溜溜的头顶贴着戒疤擦过。阳乌子见他又倒戈出手救人,本领精微,不由得赞道:“好小子!”急忙化开原本拍他胸口的掌力,余劲反手一巴掌赏在脸上;打得王樵昏头转向,一个倒栽葱从半空跌下去。阳乌子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却突然转了调子,惊叫道:“哎哟不好!”
原来卑明双手挟住那蛊根长须,源源不绝的武当绵劲气贯其中,突然趁机贯力而下,一招“倒曳黄河”,在悬空之际借对方之力使出搬拦山的朴拙绝技,喝道:“出来罢!”但听轰地一声,尚且残存的一大块楼板被他以破山碎石的雄浑真气倒摔下来,眼见着王樵要被压在底下砸个正着,那枯木般的虬根陡然从里头长出一截,将王樵卷住,向上一提。
众人急抬头望,只见整个厅堂中央激起迷蒙尘雾当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衣衫破碎,左半侧身子以心脏为中心,向手臂直至脸颊全都被吸满鲜血的蛊根盘踞,形态似木,却极其可怖地蠕蠕而动,而右半侧脸上、身上经脉贲起,与那些八教中人症状相似,显得扭曲痛苦,被左侧的蛊根正在强行吞噬侵占。恰才那一霎间击退数人的根茎怪蛊,正从他右臂蜿蜒而下,沿五指盘出数条赤红长鞭,此时将王樵轻轻放开。
他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但人们也都勉强辨认出脸庞衣衫,惊道:“他是喻……”“鬼面青狐?!……可这究竟……”“哈,原来那面具是这个缘故……”“可……那……那具尸体是谁……?”
旁观的群豪都骇然丧胆,手中剑刃不住颤抖,偌大一座楼上下刹时间静得针落可闻,泰半汗湿衣背,不自觉便渐呈包围之势,没一个不是提心吊胆,想着恰才那具尸首匪夷所思的死状。证空双手合十,中气贯注,平平开口道:“喻施主,你还能听见老衲说话么?”声音如度法梵音,并不高声提气,振聋发聩,但却似金玉振声,清清楚楚度入耳中。可对方毫无反应,便似浑不入耳。
有人颤声叫道:“这根本已不是人了,大师还和他说什么?”
证空为人却十分慢性,缓缓道:“总不能是凭空至此,凡事因果,还是问个清楚得好。”
“那还用问吗?他恰才方受了如此打击,神智错乱、心神失常,发癫发狂起来,也是常情!”
这时陡然从人群中飞出一剑,一人踏剑而至,双手频弹,铁蒺藜漫天打来,一掌从后而至,直袭喻余青胸口。王樵拂尘一抖,好像平地里起一层气障,将那暗器尽皆阻住,手腕一翻,与他对上一掌,才看清来人峻眉冷目,紧抿唇牙,却是文方寄。他不发一声,只接连换了两掌,竟是拚命的打法,凶狠异常。王樵第三掌拍出,他却使个细胸翻云,脚下长剑往前一送,要塞进喻余青的心窝。那蛊根陡然暴起,猛地一绞,长剑立碎,只见根尾尖锐如锋,朝文方寄刺来。王樵喝道:“不行!”手上拂尘绞住那蛊根脉络,使劲向后一拉,人也借力倒悬而起,双脚在文方寄胸口一蹬,将他踹得倒飞出去,摔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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