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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蕴莫名回朝,满朝文武不明所以。桑帛和秦蘅引着启蕴走进源珩殿的时候,吓坏了不少官员。
当年启蕴莫名失踪,虽权贵们异口同声,表示惋惜,但是朝中不少人对何人为凶手心知肚明,虽未有证据指明是辅公所为,但若是让三司调查,即便当年之事远去,真相亦能够被三司以及亲卫斥候在天底下的暗处势力捕捉。
闾丘旗额、穆宪武将其秘密囚禁,就是为了削弱素钾军在朝中的势力,将这只强大的军队占为己有,这是绝大部分权贵都能猜到的事情。无奈背后有人手段更为高明,将其劫走,三年不见踪迹。
而这三年,启蕴为何迟迟不回朝,秦蘅与桑帛也不清楚,但好在将王有惊无险,事发何因,便不再细究了。而将王这次威风凛凛出现在源珩殿,可见其准备得当。
启蕴回朝之后,有了前车之鉴,他更为谨慎,对待朝中的权贵,皆冷眼视之。朝中绝大部分人不敢有所作为,只得静观其变,生怕当年之事被挑起而牵连自己。锡皇对其关心备至,恢复了他往日所有的荣耀。而启蕴回朝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奏皇上,为了西南的平静,延续与烨国的盟约,纳莼寅公主为妃。第二件事,就是为了棣朝东南部百姓以及棣朝领土统一,派人前往东南与芮王议和。
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闻声难免一动,但碍于启蕴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强压住心中所有的怒火,静观后续。
闾丘旗额与穆宪武在此刻并不敢和启蕴作对,只能给下方官员使眼色。下面那些官员此时也生怕启蕴和素钾军,丝毫不敢有话。唯有户部侍郎何闻永战战兢兢地回话:“三国中只有烨国的莼寅公主尚未被纳为妃子,为了烨国与棣朝齐心,也为了两国和睦,百姓安稳,请皇上早些纳公主为妃。”这句话一出,许多官员也齐声应和,丝毫无人敢提与东南芮王议和之事。
皇上眉头紧皱,一句“赫亲王已向朕请旨赐婚”还未说出口,便被易公公打断。易廿在素皇在世时便一直都是御前侍奉,也是素皇亲封的一等御卫,当年锡太子登基,连太后都不敢动他,可见他的地位非同一般,他的话锡皇还是会听的。
锡皇与赫亲王兄弟之间关系友好,他并不想因这件事而闹得兄弟之间关系不和,但是如今进退两难,他又怎能有任何异议,他真恨自己的窝囊。
启蕴知道自己的威严震慑住了那些卑鄙文官,便再次提及芮王回朝的事。他沉声说道:“当年许多事情都有疑点,东南部依旧是棣朝的国土,百姓依旧是棣朝的百姓,妄自出兵,非英明之选择。如今,棣朝攻,伤害东南部的百姓,退,又怕芮王卷土重来,芮王如若愿意放下,归顺朝廷,于棣朝于天下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闾丘旗额这时便发话了,他寒声回应道:“启蕴将军又有何能力,能够保证芮王不是狼子野心呢?‘东南王’称号已出,可见其心思并非磊落。的确,当年芮王手刃兄弟之事的确疑点重重,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之死的确因三王爷而起,如若不然,他为何迟迟不愿回朝接受三司的调查,分明就是心虚。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将军,又为何要包庇罪人,难道您已经心向芮王?”
穆宪武附和道:“左辅公说的在理,当年芮王诛杀大皇子和五皇子,是有人亲眼所见,虽然证人无辜暴毙狱中,但证词仍在。如今将王却要为此人说情,这实在有失将王风范啊。倘若芮王真的有冤,这几年也未见得替自己申冤,不就等于默认自己的罪行了吗?而他在东南,打着新王的称号,分明就是有意建立新朝国。”
启蕴大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活到此岁数,难道连点谣言都区分不清楚吗?只要本将王和素钾军在的一天,任何人都绝无能力侵犯棣朝,别说是芮王,哪怕四朝来袭,本将王亦无惧。”
锡皇受不了朝下这些人的聒噪,只能连忙制止了他们的争辩。他心中的确相信自己的三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但他相信又有何用,满朝都是不愿意芮王回来的人。他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怒气翻滚,几次思量,闭着的眼又重新睁了开来。
如今,有将王撑腰,难道,他一个天子,还不能让芮王回朝么。想到这点,他的嘴角忽而扬起了一抹浅笑:“朕的确不相信芮王是如此心狠狡诈之人,当时出兵,只是为了削弱他的兵力,绝悠悠之口。现在想来,朕也考虑不周,倘若将王能说服芮王归顺朝廷,回朝就职,为百姓谋福,那朕就既往不咎,绝不以大皇兄和五皇兄之死就贸然定芮王的罪。但是芮王日后,定不可长居于东南,且要将部分的助烆军带回棣益城,这是条件。其余的,便交由将王处理吧。”
辅公刚欲阻止,但是在启蕴等人的一句吾皇英明和锡皇的一句退朝,两位辅公和众多官员再无能力反驳。帘子之后的女子忽而起立,愤懑之色尽显,立马向外走去,但是看见将王那张严肃不苟的脸,顿时失去了反驳的能力,最终,她只能愤懑甩袖而去。
启蕴威风凛凛,威严之色尽显,宛如大山压势,眼神所过之处,一片噤声。秦蘅瞪了两位辅公一眼,眼眸之中尽是不屑之色,桑帛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两位辅公大人,烦请以后看好路,别被小石子绊了脚才好啊。”
两位辅公也不是什么怯懦的人,只是有礼地拜别,便纷纷退朝了。路上,穆宪武实在气不过,便不免得多了嘴:“当年,在抓到废了右手的启蕴,就该立马将其杀了,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困境。”闾丘旗额无非哂然一笑:“何惧之有?当年,截杀他的又不是我们,段并胺无非是出城巡逻之时抓到了重伤的启蕴,他自然知道不是辅公的人所为。且太后背地里都支持我们对他动手,难道,他还敢旧事重提?”穆辅公觉得在理,只好随着闾丘加大脚步离开了源烆殿。
退朝过后,赫亲王得知了朝中所有事,再次跑到龙恒宫门口,皇上避而不见,他身为亲王,自然不能以下犯上,只好冲到启蕴的府中,打伤了好几位拦路的侍卫,桑帛和秦蘅方才闻声出来制止了赫亲王,却碍于身份,无法对其动手。启蕴走了出来,威严一呵:“住手,本将王想和九王爷好好谈谈,你们退下。”
桑帛与秦蘅方才将手从赫亲王的肩上放开,行了行礼,恭请王爷入内。
赫亲王虽气愤启蕴的所作所为,但为人君子,也不好再动手,只能跟着启蕴进屋。启蕴将茶推到了赫亲王的面前,赫亲王并不领他的情。启蕴不想自讨没趣,便自顾自斟茶饮茶,来来回回,一壶茶水便已下肚。他俩是好久的沉默,谁都不想看对方一眼。
过了好一会,启蕴才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赫亲王的一脸怒相,笑道:“赫亲王一世英名,又为何要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呢。”
赫亲王不屑地笑了笑:“她于本王而言,岂止是普通女子能够相提并论的。将王大难过后千里迢迢回到棣宫,只是为了干涉女儿情长的这种小事吗?想来也不至于如此清闲吧。”
启蕴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然为人取去,亦不复惜也。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岂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复念也。”启蕴再次饮了饮茶,补充道:“赫亲王可还记得,老夫给众位皇子所上的第一课?您昔日是何等贤明的王,如今,又为何如此不明白?老夫对您,亦不相瞒,当年素妃娘娘力求老夫保王爷登基,难道王爷就以此等举动,来回馈娘娘的知遇之恩吗?”
赫亲王没有答话,启蕴便继续说:“或许在王爷眼里,只是儿女情长的小事,却关乎棣朝和烨国所有百姓的安危。王爷深知宫中多少官员野心勃勃力求天下一统而不惜杀戮,只是此刻时机未到。两位辅公当年为何扶持锡太子登基,王爷不会不知,在素皇眼里,三王爷和九王爷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倘若此刻您娶了公主为妻,势必让朝中各个大臣怀疑您和烨国串通一气。你觉得,一个先皇如此器重的皇子背后有了烨王沐琰的支持,太后与辅公会善罢甘休吗?或许您是莼寅公主此生最好的郎君,但您绝不会是烨国最好的人选。公主对您的情谊,是您的万幸,却是烨国的不幸。”
赫亲王听了这番话,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一动,他极力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向来淡然的面容,却在这个时候,暗涌风波。启蕴看出了他的心慌,便不再说话。赫亲王便将眼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呆坐一会,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还未走到门口,启蕴便叹了口气,赫亲王站在门口闻声停了下来,这时启蕴见他驻足,便以不紧不慢的口气说道:“皇亲贵胄,又怎能奢望,凌驾于朝国大业百姓之上的感情呢!”
这一番话过后,赫亲王便明白了自己和公主此生绝无可能,他不想置烨国于死地,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公主辜负了烨国的百姓。他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今日万里无云,跟三年前站在城楼上的那一次看见的天空一样。他将目光收回,却将心抛在了两年前的桦叶宫。
今日之后,他再也不会去找莼寅了。
而莼寅得知了源烆殿一事,心虽如刀绞,虽难以放下心中痴念,但为了父王和烨国百姓,她依旧忍痛前行。她收起了桦叶宫中每一幅由他亲手描摹的图画,装在了黑色的箱子之中,将过往所有的情义,都锁在了暗无天日的岁月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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