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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私下里告诉你,宁叔……宁先生那边,准备定一个基本国策,好像是叫做……遗产税,比如你们这样的大户啊,你老爸死的时候,你们继承的东西,给国家交百分之七八十、甚至百分之八九十的税,收税收死你们……而且啊,宁先生那边特别强调,这个税,在国家的任何阶段,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抵扣……这事情还在商量,你别乱说,但如果要定,开国就得定下……”
聂心远张嘴楞在那儿,过得一阵,手指在桌上下意识的敲打,眼神也亮了起来。
“有道理……有道理……这个有道理……有搞头……秦兄,我这下真的相信,你们想谋万世太平……开千年未有之大业……”他喃喃自语,过得片刻,陡然抓住秦维文的手,秦维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但对方拍打两下,却又放开了,“不对不对,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这个……秦兄你想,譬如我爹有一百万两银子,他死了,我们得交税,但他死之前,可以送给我们啊……你们这发令一出,世间大户必然都大肆赠与,你说是不是,它不是没办法规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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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维文整张脸皱成了难看的包子:“……那一个办法,能解决一些问题……也不错了吧。”作为差生,他对这些问题极少深入思考,眼看便要答不出来了。
“这个倒也是……”聂心远点了点头,“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只要有了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遗产税是个好想法,秦兄,这两天我想想我会如何对付他,我想到方法再来与你推演……”
“你、你这个……”
“等等,我又想到一个事情。”聂心远又道,“之前说,格物与商业可以开源,但譬如我父亲有百万两银子的家产,他原本要以这一百两银子做生意,现在你有这个遗产法,他觉得自己老了,就把所有生意分给我们这些败家子……不行啊、这个不行的啊,很多生意是做不起来的啊,那这个遗产法……对,倘若我爹没有钱,他有一个工厂,值一百万两,他死了以后,你们收走九十万两,那这个生意怎么办,这生意就没了啊,秦兄……”
“我……我也只是听宁先生那边说起……”
“另外还有,天高皇帝远,各家各户有多少钱,哪里算得了那么清楚,而且……哎,这就又回到一个大问题上头来了,你们收了田地以后,官家就是世上最大的了,酷吏如虎啊秦兄,待有一日华夏军统一天下,这周边地方分地,上头真管得到吗?我总觉得,这个才会是将来真正的大问题……秦兄,宁先生平素怎么说这个的,你快讲讲……”
“呃……这个……多开会?”
“……”
“……”
房间里的灯火安静了片刻,过得一阵,又是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声音传出来,如此过了两个时辰,秦维文近乎哀嚎:“你去问问唐组长啊……”
“我这点问题……哪……哪好打扰他。秦兄,你、你在宁先生身边长大的,肯定有说法、肯定有说过……你就陪我聊聊……”
如此聊到深夜,许多人都睡下了,聂心远才举着油灯捏着报纸啪嗒啪嗒的回去,一面走,还一面喃喃自语、摇头晃脑……
此后初三初四……上午下午晚上……聂心远只要有空,便依旧往秦维文这边过来,他的话语直接,有时候说的甚至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言辞,例如听完几节课后,反应过来,便去找秦维文道:“我明白了!有道理啊——你们这其实不在乎大伙儿能不能全听懂你们的课程,你们主要是想让大伙儿令行禁止,往后华夏军说话,他们都听……没错,没错,这才是打地主的思路,往日里皇权不下县,那怎么才是让皇权下县,他们听调配了,不就下县了嘛,分地的核心还不止是分地……有道理啊秦兄……”
秦维文叹息:“我也觉得有道理了……”
如此到得十一月初五这天,他过来逮秦维文,随后便被人引到一间教室当中坐着。过得一阵,他看见宁毅从房门口走了进来。聂心远不是第一次见到宁毅,但单独会见是初次,只见宁毅在一旁坐下来,笑望着他,聂心远目光呆滞,呐呐无言。
“维文那边,跟我说了你的很多想法,很有意思,你看,他回答不了的,他都记录下来了,我看了一下……”宁毅手中拿着一个本子,那是秦维文的本子,聂心远原也熟悉,上头寥寥草草的一堆东西,似乎说明了书写者心情的烦闷,“这个秦小二啊,记录了很多,但实在有点轻重不分,要不然这样,心远你这边有哪几个问题是最想知道的,我们探讨一下。”
聂心远:“啊……呃……我……那个……”
“……”
宁毅看了他一阵,笑了起来:“这样吧,秦维文虽然记录得有些琐碎,但绝大部分问题,其实只要仔细思考,都已经有了一部分的理论解答。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或者几个核心问题,眼下是一直得不到解答的,比如,等到将来收复整个武朝,如何进行边远地区的管控,这个问题涉及封建制形成的理由,影响深远,如果没有一个核心思路来解决它,如果没有决定性的改变,我们可以说,让皇权下县,收田收地,只是一场野心家、天真无知者的闹剧……甚至于犯罪……”
聂心远用力点了点头,待宁毅说到最后,又被吓得用力摇头,也不知要表达什么。
宁毅顿了顿。
“这样……口说无凭,我邀请你去看一样东西,看完你也许会想到一些事情,你回去收两件衣服,待会会有人给你安排。”
眼见对方的紧张,宁毅站起来,随后还是投以赞许的点头:“你能想到这么多,想到这些,不是拾人牙慧、人云亦云,很不容易,也很不简单,以后也要多想,我们需要很多能想问题、解决问题的同志。”
他手伸过来,等待片刻,与聂心远握了手。
聂心远如在梦里。
过得不久,他便提着一个箱子,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了去往乐山方向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半日,中途投栈,到得第二天,他在一处经过了大量华夏军改造的小城镇边抵达了目的地,这是距离华夏军乐山军工所不远的一处研究机构所在,由于已是中午,在安排他吃完午饭后,有人将他领到了一处似乎是等候参观的小会客厅,这小会客厅中已经有十余人在了,聂心远观察一番,见这些人有老有少,有年轻的书生,亦有身上打补丁的老儒,其中几个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似乎是关于土改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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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是一名比他年纪稍大的年轻人:“汉州许靖许时尧,这位兄台是……”
“聂、聂厚,字心远……”聂心远想了想,“汉州许家……可是睿公……”
“聂兄说的当是家祖。”这汉州许家乃是跑南货的大行商,老太公许睿在西南算是一号人物,因此聂心远也知道,只听对方低声问道:“不知聂兄因何来此?”
聂心远迟疑片刻:“许、许兄呢……”
“为这土地改革,斗胆写了几篇文章呈上去,随后便被人安排过来了……我看这次过来的人贫富皆有,当不是因为家世被召来,恐怕还是因为写了什么东西……”
聂心远便也挠了挠头:“在、在下也是……也是……写了文章……”
那许时尧笑起来:“一看兄台,文字功夫必定了得。”
两人随后又聊了几句,便有一名戴了眼镜的华夏军实验成员过来,大致确认姓名后,领着他们从房间里出去,在穿过几处院落后,他们来到一处山间空地上,只见视野远处有河水流过,河水边又有好几间带有水车的房屋,从那边的一处房屋当中延伸出一根笔直的线来,连向这边的一间房屋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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