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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萧贤低下头,道:“是儿臣想左了。”
“山阳是朕的女儿,朕又何尝不疼她呢?”圣人起身拍了拍萧贤的肩膀,“若是日后不想靠嫁女人来维持边境的和睦,那就要励精图治,富国强兵,谁敢侵犯边境,就打到他臣服。这才不枉你的姑姑,你的妹妹,以及曾经那些被迫远嫁的女子的付出。”
“儿臣受教了,定不会辜负父皇对儿臣的教诲。”萧贤起身,握紧了拳头。
“为君者,当胸怀四海,不要只把眼光放在争权夺利上。你是君,从你手指缝里露下的东西,足够朝臣们活着了。你所思所想所谋,都要建立在王朝的兴衰上,只要前朝后宫不出乱子,你就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圣人看着他给予厚望的儿子,郑重道:“如今,东西北三边都还不足为惧,猖狂的是南边的海盗,朕让你去广陵,所交代的事可是办妥了?”
“父皇,儿臣这些年也曾暗中出去瞧过,南方的水路是非常发达的,可是大体上却东西流向的多。若是我们把这些河南北连接起来,父皇,儿臣认为,洛阳到长安的粮食,折损至少能减少七成,而且时间也会大大缩减。”萧贤说到这儿,忍不住激动起来。
“父皇,何况江南多水路,若是招募水军打海盗,可以直接在南边招募,尤其是交州,地处偏僻,百姓穷苦。”萧贤说到百姓穷苦,又有些失落。
“不急。”圣人打断了萧贤的话:“此事你万不可透露,毕竟你从未去过交州等地,不知此地的人情。南北连接河流的事倒是值得考虑,不过须得派个妥帖的人再勘测,看看是否可行。若是可行,我大梁便能支撑地起南北或是东西同时开战,甚至三面作战也不是不行。”
“父皇!”萧贤的声音越发激动。
“好了,此事朕须得好好思考,拿出妥帖的法子之后再议。如今最重要的,是山阳的出嫁。”圣人挥了挥手,压下萧贤的激动。
“是,父皇。”萧贤的声音有些失落:“父皇,不知陆守安此人……”
“这正是朕想和你说的。陆守安此人有才,可用,不过能不能收服他,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殷相在位十多年,虽有为民请命的心思,才干却有些欠缺,是时候让范润顶上来了。”圣人摆了摆手,道:“贤儿,忘记为父曾和你说的戒骄戒躁了吗?我大梁终有一日会打得蛮夷不敢来犯,不过不是我,可能也不是你。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恢复这个偌大帝国的元气,为后人平荡天下做好准备。
“贤儿,你知道太祖为何宁愿被天下书生说与民争利,也要实行盐铁官营吗?太祖训练出的大梁铁骑,为何甘愿止步凉州,宁愿纵虎归山?
“太祖经历了大风大浪,为何经纶庶人一事便大受打击,逃避现实?贤儿,太祖对内对外的所有布局,从不隐瞒纶庶人半分。他对兄长的期盼,并不会少于我对你的期盼半分。”圣人想到自己的父亲,身形更为佝偻。他曾怨怼过,到后来只余崇敬的父亲啊!
“贤儿,父亲今天的话只是让你明白,太子之位不是争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萧贤回到吴王府时,圣人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萧贤细细考虑圣人的话,而圣人何尝不在细细推敲萧贤的话呢?南北连接水运,不仅仅是税粮的增加,还有百姓的居所的变更,以及徭役的增加,若是地形险峻,还得纤夫用性命来填那沟壑。大梁建国尚短,百姓好容易安居下来,若是一个闹不好,再出了前朝的陈胜吴广,可就得不偿失了。圣人叹着气,说到底,还是可用的人才太少了,如今的官员还是世家大族居多,世家子弟,肯下决心为百姓想的还是少。
诸如李宪这样的官员,出一个两个还好,若是自己白龙鱼服的封一堆官吏,前朝定然不会安稳。自己究竟能有个什么名目出来,让这天下才子,尽归我朝所用呢?
宫中的圣人暂时没想到什么眉目,后宫的皇后却不太能坐的住了。原因无他,吴王回京数日,不过才来看她这个母亲三回,三回就三回吧,贤儿刚回京,府中还没安稳,她能理解。可是今日萧贤进了宫,还不来看她这个母亲,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所以,圣人刚刚有的一点灵感,随着皇后的踏足,没了。
“皇后!”圣人开始觉得头疼了,皇后前来不必禀告是他当初说的,可是如今的他只想把当初说这话的自己舌头剪了。
“臣妾请圣上安。”皇后规矩地行了礼,等着圣人道了起,便环顾四周起来。
“萧郎,贤儿呢?”皇后看了一圈儿,都没见到萧贤,心中有些不高兴。
“贤儿府中还忙着,没多留,回去了。”圣人挑眉看着皇后,道:“我当你火急火燎地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挂记着儿子啊。”
“不仅挂记着儿子,还挂记着夫君。”皇后看着圣人,眉眼都是笑意。
“好啦,皇后。贤儿都到了不惑之年了,你啊,就省省心吧。多惦记惦记我不好吗?”圣人拉过皇后的手。
“你有什么可惦记的,瞧不见的才惦记着呢。”皇后白了圣人一眼,却没松开圣人拉着她的手。
“山阳快出嫁了,这些日子,我得去瞧瞧李氏。”圣人看着皇后,眸子里有些担忧。
“去看谁是您的事,我知道或者不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呢?”皇后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圣人明显低落下去的神情,又将自己的手盖在圣人手上:“我们都这个年岁了,处在这些无奈的位置上也不是一两年了。就算早前不开心,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了。沈和人和李昭容也是陪着您的老人了,该给的脸面我不会吝啬的。”
“还是我的皇后识大体。”圣人笑着道:“百年之后,我还是希望身边只有你一人。”
“瞎说!”皇后瞪了圣人一眼:“天下万民皆呼万岁。”
“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我只能尽快地让贤儿明白如今的局势,这把老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圣人叹气,他知道自己再撑,最多也撑个五六年,可是贤儿处事还显青涩,这偌大的王朝,内忧外患,让他着实放心不下啊。
“散不了,太医令作甚么吃的!”皇后红了眼眶,她如今的身子也不如前些年硬朗了,这些年渐不理事,这才养好了些。圣人却日日勤勉,忧心朝政,殚精竭虑,虽说日日养补着,又能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呢?
“好,依皇后所言,散不了。”圣人温和地抹掉皇后的泪,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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