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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黑暗苍穹（第1页）

云儿挥动短刀击退两名血炎教徒，余光瞥见刘寒剑与血炎教主交战的剑光里已染上血色。她心头倏地揪紧，仿佛有人攥住了她的三魂七魄——十七年来日日相对的剑影，她怎会看不出师兄的剑势比平日滞涩三分？

＂当心右肋！＂她失声惊呼时，刘寒剑正被血炎教主逼得旋身后撤。那裹着血雾的刀锋擦过他腰间玉带，断开的流苏坠入血池，顷刻化作青烟。

刘寒剑借着回身之势将剑柄在掌心转出半轮明月，冰魄灵力顺着剑脊游走如银蛇。他忽觉背后暖意浮动，原是云儿将灵风符贴在他脊梁三寸处。清风裹挟着少女袖间熟悉的忍冬香，在他周身织就淡青色的屏障。

＂师兄看头顶！＂云儿指尖翻飞结印，十八道符纸化作锁链缠住血炎教主双足。刘寒剑会意跃起，剑尖挑破穹顶垂落的钟乳石。千年寒冰化作暴雨倾泻，与冰魄灵力共鸣出漫天霜华。

血炎教主暴喝声中，云儿看见刘寒剑唇角溢出的血线。他白衣上绽开的红梅刺得她眼眶发烫，手中符咒却愈发凌厉。当冰霜攀上教主袍角时，她忽然读懂刘寒剑递来的眼神——那是儿时在后山练剑，他要施展双人剑阵前的示意。

短刀脱手的刹那，云儿足尖点着飞旋的符纸跃至半空。刘寒剑的剑风卷着她鬓间青丝，冰魄灵力与她的风咒缠绕成青白交错的漩涡。恍惚间她想起及笄那年灯会，师兄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在河灯上写＂岁岁常相见＂。

＂破！＂

双刃合鸣的清音里，血炎灵珠应声而碎。云儿跌进熟悉的松墨气息中，刘寒剑为护她周全，竟用后背生生扛下爆炸的余波。殷红浸透他半幅衣袖时，她才发现自己指尖正死死攥着他胸前玉佩，就像那年他下山除祟三月未归，她在山门石阶上攥着同样这枚玉佩等至天明。

＂...没事的。＂刘寒剑咳着血沫轻笑，染血的手却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远处传来天玄宗弟子封印血池的欢呼，而他掌心温度灼得她心口发颤。原来有些情愫早如春溪漫过青石，待察觉时，早已浸透年年岁岁的朝暮。

三日后晨雾未散，云儿端着汤药推开竹舍门扉。熹微晨光里，刘寒剑正摩挲着那枚救他性命的玉佩出神。见她来了，慌忙将玉佩往枕下藏，却带出一沓泛黄信笺——全是这些年他下山时未能送出的书信，每封落款都写着＂云卿亲启＂。

窗外忽然落起杏花雨，纷纷扬扬掩住了云儿颊边飞红。原来青梅绕竹马，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心事。

晨光切碎竹影斜斜映入窗棂，云儿手中药碗溅出两滴深褐汁液，正落在刘寒剑月白中衣的暗纹上。那些年他下山诛邪留下的狰狞伤口，总是在黎明时分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师兄居然...＂她咬碎后半句话，袖中符纸无风自动。案头沉水香灰簌簌跌落，待要俯身收拾残局，却见刘寒剑将几页泛黄宣纸拢进袖中，指节泛起玉雕般的苍白。

檐角铜铃忽地叮咚作响，带起一阵裹着青槐香的穿堂风。散落床榻的素笺上，＂偃月峰初雪新霁＂七个字倏然掠过她眼尾——那是去年隆冬围炉煮酒时，师兄说要给掌门写呈报的文书。

＂云卿何必看这些无用文章。＂刘寒剑喘息着撑起半边身子，眉间剑痕沁出的血珠顺着鼻梁滑落。他抬手欲拭，却被少女带着忍冬气息的巾帕轻轻按住。

晨雾浸透的竹舍里，云儿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耳垂。二十年朝夕相对，她第一次发现师兄握着玉笔的虎口生了层薄茧，就像那夜在藏经阁翻找医书时，无意触到某卷双修秘籍的绢帛下摆。

飘落床头的信笺被朝露染出淡淡水痕，濡湿了末尾那句＂横塘鸳鸯理红妆＂。素来端方的字迹突然凌乱迸溅，仿佛要烧穿这页沉默十七载的月光。

＂为何不早说？＂玉盏当啷坠地，云儿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回廊忽有曳屐声掠过，惊得画眉鸟碰落几枝粉杏。零落花瓣间浮动着幼时他在汤池畔教她绾发的沉香，以及二十年前那个被天雷轰散的秘密——

三魂七魄不合命盘者，若动情念，必遭天谴。

刘寒剑腕间青玉镯撞在药碗边沿，发出清越声响。他按住云儿颤抖的指尖，殷红自唇畔溢出，却在宣纸上洇成三更雨打海棠的形状：＂青囊长老说过，惊蛰前总要犯几次寒毒...＂

话音未断，檐角铜铃骤响如裂帛。云儿袖中罗盘疯狂转动，天边滚过闷雷声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她望着师兄眉心伤痕流转紫气，恍惚忆起师父临终时紧攥着她襁褓的枯手——当年那只裹着她降生的紫云兜，为何会绣着与师兄玉佩相同的天罡阵纹？

＂是寻仇的来了。＂刘寒剑忽将云儿推至碧纱橱后，指风扫灭烛火。碎窗而入的黑影挟着腐骨腥气，赫然是血炎教主残存的灵识。榻前竹帘倏然卷起千堆雪，云儿惊觉师兄手中冰魄剑正发出婴泣般的嗡鸣。

暗流汹涌间，杏花突然逆着季候纷扬如雪。一片殷红花瓣贴在她后颈，竟是记载着灵虚双生契的残页。电光石火间，当年师父在暴雨中焚烧的古籍，掌门看到婴儿襁褓时骤变的脸色，以及...师兄每月朔望之夜在寒潭浸泡三个时辰的秘密，突然穿成淬毒的银针，扎得她神魂俱颤。

＂不要动情。＂黑衣刺客化作血雾的刹那，云儿看清刘寒剑胸口浮现的咒紫色印。那花纹与她在藏经阁暗格里翻到的生死契一模一样——原来十七年竹影清风，皆是有人以命为烛，替她镇着三魂七魄里蠢动的劫火。

骤雨敲窗时，她终于读懂每封＂云卿亲启＂的信笺里，那些描摹春江花月的段落最后，为何都晕染着零星血迹。

檐下风铃碎作齑粉时，云儿的符咒已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二十年来抄录过的禁术典籍在脑海中急速翻页，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偷看师兄练剑，他总要把袖口扎得比训诂堂夫子还紧。

＂天地同寿的谎话，师兄还要说多久？＂眼角瞥见刘寒剑后颈浮现的冰裂纹，她捻碎掌心血珠。青玉镯沾了心头血，竟与刘寒剑腕间法器共鸣出凄艳霞光——原是师父将他们的本命法器熔铸时，便掺进了同命锁的鳞粉。

血炎灵识幻化的千万只赤瞳悬满房梁，刘寒剑的冰魄剑却迟迟不肯出鞘。直到云儿扯落腰间缀着紫云兜流苏的禁步，他才嘶声喝道：＂别动那个结！＂

已经迟了。

藕荷丝绦散开的刹那，二十年前的饕风虐雨穿透记忆封印扑面而来。云儿看见襁褓中浑身黢黑的自己，看见师父剜出半颗金丹镇在她心脉，更看见青竹般挺拔的少年跪在雪地里，任咒术长老用蛟筋将灵虚双生契刻上脊柱。

雨幕中突然闪过青光，三清铃的残影里浮现掌门苍老面孔：＂寒剑以半副魂魄替你承了天劫，如今生死契将破，若要救他......＂

＂便要亲手斩了这情丝。＂云儿接话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喉间腥甜冲散了忍冬香。她终于懂得师兄为何总在她采药归来时装作酣睡，不是倦极，是怕眼底潮涌泄了天机。

血炎幻影趁机缠上刘寒剑琵琶骨，他却望着云儿头顶乍现的银白发尾笑出泪来。凡人强修逆天术法的代价，原是三千青丝成雪——就像此刻穿透他胸腔的，不是邪祟利爪，而是那年她及笄时，他亲手簪上的碧玉玲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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