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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2页）

十日之后，容炀总算到达了距离裕西关最近的城池。城中商铺还算井然有序，那时，马早已跑坏了三四匹，容炀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他勉力拦住一个商贩：“钰西关可是起战事了？”<p>

他话刚问完，抬眼，看见了城楼上升起的丧幡。耳边那商贩声音中却还带着喜气：“这位公子外地来的？咱们重创彦军，胜了！”<p>

胜了。<p>

宁辞想。至少他守住了裕西关，无愧于肁国百姓。<p>

昨日一战，肁国大胜。孟镰率兵追敌军而去。宁辞原是在军帐之中，然而不多时，却又有探子来报，说有彦国军队朝钰西关而来。方知，刚才不过是诱敌深入之计。<p>

裕西关城门不可破。宁辞没有迟疑，披甲上阵。<p>

彼时，大军被孟镰带走，城中所剩兵卒已然不多，彦国军队几乎是他们三倍。仗打得极其艰难，但宁辞身后是肁国的城池，是肁国的百姓，他一步不能退。<p>

一刻不停的厮杀，飞溅的血肉，甚至尸块。他的脸上，手上占满了血，敌军的，将士的，或是自己的.....<p>

得撑下去，宁辞手上的剑不曾停过，耳边只余下厮杀声，得撑到大军回来。<p>

火光冲天，杀声震地。<p>

那场仗不知持续了多久，周遭彦国的士兵，总算快被歼灭了，远处终于见到了肁国军队的旗帜。<p>

宁辞双眼早就猩红，他想要迎过去，然而似乎还没捏稳缰绳，已仰面从马上倒了下去。<p>

他的身上全是伤，不止一支的箭穿破了胸膛，腹部破开了一大道伤口，隐约可见内脏。痛感，似乎这时才被察觉到，但他又听见谁在欢呼，“胜了！肁国胜了！”于是唇边又挂起了一丝笑意。<p>

一只带着火星的箭在这时划破天际，落在了他身边，火星很快蔓延开，一直烧到他的身上。宁辞看见许多肁国将士向他跑来，但他自己，已是动弹不得。<p>

意识渐渐模糊了，朦胧中，宁辞似乎看见了容炀向他走来。<p>

一袭玄衣，清隽无双，还是那日送他离开时的模样。<p>

他于是忍不住努力伸出手去，小声道：“哥哥，我身上疼得很......”<p>

宁辞觉得容炀似乎抱起了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沉香气。容炀的怀里那样暖，他觉得安心极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p>

肁安王十三年六月，平兴候宁辞，战死钰西关。<p

容炀提剑闯入主将军帐中时，并未见到宁辞的尸骸。负了重伤的孟镰，听闻有人闯入，匆匆赶来。<p>

军帐里，容炀剑指着一个士兵，冷声逼问他：“宁辞呢？”<p>

那士兵吓得瘫软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敢问阁下是何人？”孟镰一路赶来，听士兵描述，这男子似乎不是凡人。<p>

容炀回过头，依然只问那一句话：“宁辞呢？”<p>

军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却是白日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黑夜，然而一颗星星都瞧不见。<p>

孟镰看这奇景，忽然想起平兴候曾居堂庭山的传言，领悟过来，匆匆跪下道：“未迎贪狼星君圣驾，是臣下罪过。”<p>

容炀的剑已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宁辞在何处？我要见他。”<p>

孟镰咬牙起身，将容炀带到了一处被布置成灵堂的军帐中，里面却并没有棺材，只有一个木盒子。<p>

容炀一步步走过去，盒子里面盛着白色粉末，和一块勉强完好的前臂尺骨。<p>

“我问你宁辞在何处？”他看向孟镰。“这是什么！”<p>

孟镰颤声道：“侯爷他......以身殉国了，只余下骨灰，贪狼星君......”<p>

“不可能！”他话音未落，容炀一挥手，狂风刮过，军帐登时被掀翻。孟镰也被甩出了几米远。<p>

孟镰勉强爬起来，却见高高在上的星君脸上浮现出的，是无助的神色。<p>

容炀看着那个盒子，他们说，这里面装的是他的宁辞。<p>

容炀想这怎么可能呢。<p>

他记得宁辞走的那日与他说，容炀，王嫂已经有孕五个月了，太医说，很可能是个男孩，我若真有了侄子，担子就要轻上许多了。再过个四五年，朝中局势安稳，我便向王兄请辞，那样我便可以一直在堂庭陪你了，好不好？<p>

言犹在耳，宁辞带着笑意的面容也还在眼前，他分明说过，要与他在堂庭长相厮守，怎么可能失约呢？<p>

容炀抱起那个盒子，跌跌撞撞往军帐外去，这是一个梦，他想，这一定又是一个梦，他要快点醒过来。<p>

梦醒了，他的宁辞，便会从钰西关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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