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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你的家人把你接走之后，我纠结过是不是应该带人回月亮坨去把丽云带出来，但是在出发前，我犹豫了。

她已经生下了孩子，真的会和我走吗？或者说，我和我父亲应该如何把她和一个婴儿从那座铁牢一样的村庄里带出来呢？也许，我们会和她一起被围困丶打死在那儿，或者，丽云可能已经死了......

我也想过报警，但我知道，报了警之后，我很大概率会在那帮畜生之前被送进监狱。晴晴，我们是受了多少罪，才捡回这条命来，我不甘心就这样去坐牢，就算要坐牢，我也是因为杀了周建东被抓，而不是因为良心而自投罗网。

人活一场，一定是带着使命而来，我曾经以为我的使命是通过竞争，在这纷杂的人世间获取一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至少养活我和我父亲。我父亲捡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够老的了，我不愿意他再继续挨家挨户收废品家电谋生，我想，就算我们的父女情分只有三十来年，我也能让他至少享受几年的快活......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即将和我一起杀人，不，他算是已经为我杀了一个人了。

是的，杀人就是我现在的使命。

我已经想好了，死了一个周建东还不够，我得帮着丽云，把白凤林也杀了。晴晴，我和你说这些，你会害怕吗？你会反对吗？还是会因此而振奋呢？我也知道，他们不是必须死，可若是他们不死，我和丽云，还有将来的你，咱们该怎么活下去呢？

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这不是「要么......要么......」的选项，而是「必须」，只有他们死，我们才能活。

我的父亲是社会的边缘人，彻头彻尾的穷人，一身疾病，他也曾有过痛苦的人生，才能够理解我的坚持。只是心里老觉得对不起他，不仅没给他什么安生的晚年，倒要他和我一起做这些事。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他把我捡来抚养，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养老增加一份保障，因为记着这句话，在长久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和父亲之间的连结而难以自处。也许，我是说也许，如果我能够早早想清楚父亲和我之间的命运相关，就不会那么有意地保持孤立，就不会孤注一掷去选择一份风险不明的工作，也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了吧？

可是我的父亲在肢解和埋掉周建东之后，回来对着我说，比起之前失去我的痛苦，此刻我们父女在一起对命运的抗争，让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相信他没有欺骗我。

我想，丽云丶你的小姨和我的父亲，应该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她们都在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她们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完全知道自己作出了什么选择，会得到什么结果。我也作出了选择，并且为自己安排了结果。

我不会轻易被逮去坐牢的。

你别担心，即使这封信已经传递到了你手上，我也不会被抓起来。我替自己选择了自由，它就在我的身体里，没有人可以把它抢走。

原本我替丽云做好的打算也是如此，遗憾的是事与愿违。

晴晴，请不要哭泣。我想先让你知道，我和丽云分开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我们已经从白凤林的老家回到广达，也顺利找到了白凤林的藏身之处。警察出现的时候，我正在和白凤林谈话，严格来说，是他最先发现的警察，当时就跑了。我和他扭打在地上的时候，警察正在朝着我们跑来。

我不知道警察追来了，只以为是白凤林看出了端倪才着急逃跑，只顾死死抓住他。你知道的，我的腿使不上劲，要控制住他不是那么的容易，所以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耳边的声音都变成了白噪音，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白凤林不可能从我手上逃脱。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的父亲还有多久才能按约定来接应我，也不知道丽云在远处是否看到了我们的搏斗，直到听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我看到丽云正坐在面包车里，歪歪扭扭朝前开，也就是这时候，我才终于看到她身后追上去的警察。

你说，只是抓捕一个丽云而已，有必要来那么多警察吗？他们围住丽云的退路，追得丽云无处可逃。我以为她会从我与白凤林扭打在一起的方向，一直远远往城外跑，跑得越远越好，可她是丽云。

天真的丶善良的丶勇敢的丽云，所以毫无悬念地，她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往市中心逃去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我早就说过她很傻，从第一次见面就说了，她还不承认。

晴晴，请你不要责怪我，我当时没有站起来引开警察，就像当初没有回头报警去救她一样。

命运啊，命运又再重演了一遍。

这下子，我是真的很相信命运了。

既然如此，我应该继续履行我的使命，对吗？

我和赶来的父亲一起把白凤林带回了父亲租住的平房之中。这处平房是我们在广达市找了很久丶比较了多处之后，才定下来的，房租便宜丶看似离市区很远，实际开车上高架很近。这房子是从前旧工厂的锅炉房和配套的锅炉工宿舍，原本就要拆了，几乎不会有人再来。

我们在广达时一直生活在这里，早晨有时候会看到松鼠，一些白色翅膀的蝴蝶偶尔飞来窗口，舔舐我父亲滴落在门前的蜂蜜水，夏天的夜里也总有蛐蛐叫。蛐蛐一叫，我就会想到月亮坨，想到月亮坨的夜晚，想到我和你紧紧抱在一起，在夜色中踏着草前行......

这个季节是没有蛐蛐的，当然松鼠也不会来。它们不来最好，我不愿意白凤林和赵二宝到了快死的时候，还有松鼠丶蝴蝶丶蛐蛐这样的生灵陪他们一程，我和父亲加快了计划的进程。我们只想让他们死，不单单是死，而是恨不得自己去死。

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好短，可是我们共同经历了生死，所以你知道我的，对吗？我和你们都不一样，你们心里的善和美，我早就消耗殆尽了。

晴晴，在看接下来的内容之前，我希望你先休息一会儿，喝一点水，然后坐在椅子上再慢慢看好吗？或者，你把剩下的信笺纸交给小姨，我想，小姨更适合阅读这些文字。

我相信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故事讲给你听。

第七十二章番外给晴晴的信（2）

晴晴，你还在读吗？如果你还在继续读，先答应我，不要太过悲伤。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大可以像听故事一样看待这些事。我确实很渴望把过程告诉你，但我更希望你是快乐的，健康的......我很担心你会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损伤身体......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那么，现在我继续为你讲述后来发生的事。我和父亲把人带回住处时，比起白凤林，赵二宝更震惊，看到白凤林的第一眼，他的瞳孔都放大了，然后是怀疑，之后是沮丧，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一直在呜呜叫，等我把白凤林也绑好时，他已经像一只死鸡一样，毫不挣扎了。哪怕是之前我告诉他周建东的死讯时，他的恐惧也没有这么剧烈。一开始我不理解，周建东和他更相熟，联系更紧密，白凤林不过是一个「供货」的人而已，他何以如此恐惧，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恐惧，是因为终于的的确确地体会到了丽云的杀伤力。多可笑啊，丽云烧毁了月亮坨，剪断了他的手指，抓到了周建东，让赖金福从他眼前消失......都不足以让他真正地畏惧丽云，也许在他的心里，周建东的死不是丽云和我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有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才让我们有得逞的机会，可白凤林不一样，白凤林是个多么狡猾的人精，也落在我们手上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近。白凤林则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他虽害怕，却依旧觉得有谈判的。我没有功夫听他絮叨，只顾和父亲商量接下来的事。父亲不了解丽云，得知丽云被抓了，他非常担心，担心丽云撑不住警察的盘问，一旦她把这里的地址供述出来，我们的时间就不够。尽管原本说好仔细处理，但他临时决定速战速决，尽快离开。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看到了那个带头抓人的警察，是个女的，看起来就不是软骨头，她一定对付过无数罪犯，完成过数不清的讯问，我也很怕丽云扛不过去。可是我有一种直觉，不，应该说是判断，我认定丽云会坚持下去，她想对白凤林说的话丶做的事，一件都还没完成，她不会轻易放弃。我最终劝服了父亲，他长叹了一…

晴晴，你还在读吗？如果你还在继续读，先答应我，不要太过悲伤。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大可以像听故事一样看待这些事。我确实很渴望把过程告诉你，但我更希望你是快乐的，健康的......我很担心你会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损伤身体......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现在我继续为你讲述后来发生的事。

我和父亲把人带回住处时，比起白凤林，赵二宝更震惊，看到白凤林的第一眼，他的瞳孔都放大了，然后是怀疑，之后是沮丧，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一直在呜呜叫，等我把白凤林也绑好时，他已经像一只死鸡一样，毫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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