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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清十七岁那年,对父亲意见最大,归结起来,还是为金莲的事儿。
每年麦收,队上都叫老弱病残到地里捡麦穗儿,小时候也干过,没有压力,拾多少算多少,不但给记二分工,还能把捡到的麦穗儿偷偷拿回家里,队上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些年,从下了学,就到队上干活儿,不再捡麦穗。
所以盯着这件事,是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活儿都叫金莲家几个孩子包了,其它人家几乎没有份儿。都说三夏没有三秋长,三秋没有一夏忙,但队里就这些地亩,要是叫他们自已干能捡到整个夏收。
表面上队长派的工,可贾清知道,背后少不了父亲的影子。
有人看不惯,提意见也白搭,队长家的孩子,他家孩子,保管家的孩子也不安排。
金莲在麦场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女人就在场院里嚷嚷,说这件事不公平,可不管是队长还是父亲都不说话,该怎么安排还怎么安排。
更让贾清不能接受的,还有抢水的事儿,玉米挂缨,是浇水关健时期,他们和南边栾家用同一条水渠,上面水库下来的。问题是虽然近在咫尺,就隔着一条水渠,却不是一个公社的,所以,抢水抢的很厉害。
这种事有规定,谁家用水都有日子,可不管是谁,往往做不到,就乱套了,为了早用上水,都说该他们用,说的好好的,协商不成只好抢水。
每次抢水,贾清都为乡亲们难过,尤其第一线的女人。刚开始,父亲和队长商量,叫那些大胆泼拉能耍泼的上场,只要抢到水多记一天工。
对方也是这个办法。
可后来再泼的女人也有意见,因为这件事太丢人了,离着三十米就开始打滚,一路滚着,哭天嚎地,浑身是土,披头散发,再说一两个人力度也不够,就是滚到了,要是对方人多控制不了闸口,就白滚了。
只好多安排女人,连贾清娘、队长老婆也上场了,这才抢到水。
每到这时,贾清就看金莲派不派她,可很遗憾一次也没派她,气的好几天不理父亲。
可贾清那里知道,老贾也为难。
就拿捡麦穗来说,并不是故意照顾金莲家里,是为了堵其它人的嘴。她家人口多,要是到年底一个工日没有,不管队长还是老贾脸上也不好看,可是分了全部口粮。沉活累活又不想干。
只好安排捡麦穗混点工分,要是都捡,没几天就捡完了,为了让她家多混工分,只好不让别人捡,叫她家多捡点,不至于记分本上太难看。
抢水的事更不用说,金莲高傲的很,又是军官太太,就是安排也不滚,所以,不管老贾还是队长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头年志贤回来探亲,悄悄和老贾说了,过去年就不想干了,准备转业,县里战友正在给活动着找工作,要是差不多了,就打转业报告。老贾问:“回来想干啥?”
志贤说:“咱是农村人,回来最好和农业有关,当然了,要服从组织分配……”
没再问,却盘算开了,眼看志贤就回来了,最少是在县里当干部,以后说不定能用着他呢?照顾他家十几年了,不差最后一哆嗦,还是把他家照顾好的好。
从那就格外上心。
志贤是第二年收了秋转业的,被安排在农业局当副局长。从他回来,他家的事老贾就管的少了,志贤也自觉,星期天都回老家,有什么活也是自已干。而且从他回家,队上的紧俏物资只要打个招呼,都给办了,给队上应了急。
一时间老贾就像没事干了似的。
至于想叫志贤帮什么忙也没想明白。
就这样过了两年,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有事找他平时也不大来往,毕竟身份不同,要有自知之明,以前帮他的事他想着就行,乡里乡亲,又是亲戚也是应该的,没拿着当回事。
可有一天金莲突然悄悄告诉他,说县里从去年开始从农村招收工人,听说待遇不错,工资和正式工一样,而且也有退休,叫他瞅时间和志贤说声,看能不能帮上忙?
金莲说:“你家小清也十九了吧,正好是个年龄,志贤是无意间说起这事的,我已经和他说了,看能不能叫小清去当工人,你再找找他,说不定就成了呢?”
老贾说:“金莲,你真有良心……”
金莲说:“什么良心不良心,这些年志贤不在家,要不是你我们娘们还不知过成什么样呢?没什么报答的,志贤帮这个忙,就算报答你的吧……”
老贾说:“那好吧,瞅空我问问他……”
金莲说:“你就问吧,这边我给你使劲……”
这些年金莲对老贾的帮助一直记在心上,年轻时虽然有那么一两次脸红耳热的感觉,那是年轻,孩子少,以后孩子多了,也就没了那份闲心。从没减少对老贾的依赖。她知道就算志贤当军官,但远水不解近渴,在农村一个女人拖着这么多孩子,杂巴事太多,没个男人真的不行,虽然娘家在一个村里,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不能太只望。只有老贾,不但是队里会计,住的又近,又受志贤嘱托,才靠的上,这些年一直帮自已,现在志贤转业了,遇上这种好事,应该替他争取一下。
金莲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和平时懒散是两回事。
可很遗憾,当年这事没办成,当老贾找到志贤,志贤说,听到这件事就想到小清了,也托人问过,可名额太少了,都下到各公社,多的三五个,少的两三个,还不够公社干部分的。
他刚回来不久,不是主要负责人,虽然是副局长,份量还是轻了,说等等吧,总是有机会的。
听说这样,没再说啥,人家两口子都这样了,说什么都是多余,总而言之,多年的付出总算有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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