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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辕自从宫里出了变故,就一直驻留在家,哪也没有去,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到废园的大门前站上一会儿。
那天他从宫里回来,走到这废园,想进去和苌晴说说话,却被小桃拦在外面,说这几天侧夫人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他也不强行,就这样在园外屹立,身单影孤,站了一会儿就走,也不多逗留。神情总是那么黯然,像有好多话要说,却总是唉声叹气的转而代之。
大雪过后的泥泞也没拦住他今天的报到,像昨天,像前天一样,就站在废园的大门外。也不应门,也不说话。
站了有半个时辰,李勋辕的腿脚有些发麻,抬起脚步活动活动筋骨,正准备往回走,就听见废园的主屋里响起了苌晴咿咿呀呀的清唱声。他立起耳朵仔细辨认,唱的是《锁麟囊》里的戏文,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注1
李勋辕记得这段,曾经二人一同品鉴过,那时还是刚刚相识。公孙苌晴那一颦一笑宛若昨日,浮光流水,转眼已是多年。
公孙苌晴这样也是故意为之,这几日李轩辕站在园外她都看在眼里,要是哪天他要进来,拦也拦不住。屋里这人早晚都要败露,等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所以她要先发制人。
还没等李勋辕从回忆里缓过神儿,公孙苌晴已经踩着莲花步飘至他眼前。她略施粉黛,头发随手挽于脑后,素手撵着衣袖置于胸前,嘴角含笑。
“有劳老爷这几日记挂。”她说的是李轩辕每天都来烦她。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李轩辕好久没有见过公孙苌晴画着青衣的脸,不免有些恍惚。
“这些日子妾身想了许多,前尘旧事,如烟时光。只不过一程曲起曲落罢了。如今妾身没有什么奢求,只想不问世事,归隐山林,了此残生。”公孙苌晴办唱半说,眉眼飞舞尽是道不完的忧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勋辕没能听的懂。那戏文里唱的是女主看透世事,可这公孙苌晴却为何也这样说?
“妾身也算是尝尽人间百味,只道自己修行不够,实在是参不透这其中奥秘。而今萱儿已经长大,自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我这为娘的也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而老爷,妾身不敢奢求。”公孙苌晴的眼神里满是阅尽人世的沧桑,冰冷的一张脸,显得眼角边的那一抹朱红特别的刺眼。她停了停,眼睛从远处挪向李勋辕,
“只求老爷赐给苌晴一纸休书!”
他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一震,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坚定。李勋辕的脑袋嗡嗡作响,只有那个声音在无限的回放,还有眼前那轻开轻合的朱唇。
她竟然要他休了她!
李勋辕没有答应公孙苌晴。
他不允许这个女人离开他,就算死,那灵魂也是他李勋辕的。
离开的脚步万般沉重,拖泥带水。
他知道自己自私。他想赎罪,曾经犯下一个错误,却用更多的错误继续弥补。可错的始终是错的,再怎么补救也是枉然。他也很懊悔,为何当初的野心那样肆虐,不懂得控制。如今就算懂得也已经是故事里的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是他才会让苌晴那般决绝,只求一纸休书。是他才会让苌晴那般冷漠,只求离开。
回忆里凝眸如花的笑靥,凝结成冬日里的一枚冰霜。
如烟流年,你我已相隔两岸。
相逢刹那的倾城,只能梦里再见。
许你一世的誓言,总归都是亏欠。
公孙苌晴那张绝世容颜下藏着一颗冰冷的心,冷笑又讽刺的看着李勋辕离开,他今天装作这般可怜又忏悔,意欲为何?只能让她更加的瞧不起。
现在不管他如何懊悔,公孙苌晴都是恨他的。李勋辕这样挽留,只会让她更恨。
那种恨钻心刻骨,无法原谅,更不能赎回。
就算没有休书,公孙苌晴也会离开,地方她已经找好。那里偏僻寂静,方便隐匿熏染,也方便她继续追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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