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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唤脑筋急转,到处寻求突破,既然此路不通,他也只好另辟蹊径。他把嘴从李予手中拔出来,说:“眼下形势有变,计划恐怕也需要随之调整。”
李予团了一团被子塞在身后,听他狡辩,光裸的长腿就势踩在王唤膝头:“你说。”
“始君早先的计划是引鬼入体,再与之同赴黄泉。可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先决条件——鬼主只有这一具身体可以选择。可如果这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呢?”王唤握着他的脚踝,伸手点了点。
李予瞳孔猛缩。
“制作鬼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想要制造一具难如登天。然而仅在数日之前,始君就已大功告成,幕后之人却沉住了气,让原定计划功亏一篑。他到底是过于谨慎才能处变不惊,还是另有准备所以气定神闲?”王唤侧头瞧着他,手掌顺着小腿往上捏,悠然地说,“我猜是后者。”
他的猜测绝不是为了恐吓李予而胡编乱造:“昨夜的螳竹虫事变,打乱了幻境的原定轨迹,但这并不能说明对方慌了神。他到如今还未现身,说明他还游刃有余。筹划数百年的大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乱,真的不值得亲自走一趟吗?除非他有备无患,计划能成功最好,但若失败也无妨。”
“他还有没亮出来的底牌。”李予喃喃自语,他依照王唤的猜测继续想,“扣住我不仅是为了炼制鬼身,更能扰乱仙门,拖延时间。”
仙门内部纷争多年,从前小动作不断,但没有完全爆发出来就是因为惟和还在。他们好脸面,没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皮。可惟和一走,事态就不同了,能看透他们的人已不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狂欢。
滚滚硝烟之下,不仅不必担心惟和出手打断,还能浑水摸鱼,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干。
“没错。”王唤的手在腿窝处停止,将散在被褥上的衣摆拾起来,替他盖住大腿,接着说,“昨晚始君对付的那两具尸傀,其中一个是李庶吧。长生源的谶言推测,李氏家族毁于仇恨,而困扰长生源数百年的诅咒也能追溯到千年之前。布下诅咒的人是谁?幕后之人与长生源的仇怨若不是在洪荒之难中结下的,没必要把李庶也挖出来。他们筹备了或许不止两百年。”
“如此始君还能断定鬼主一定会在您身上复活吗?”王唤压下身体,手肘把李予身侧的被子压出一个窝,他直视着李予的双眼,掷地有声地说,“您留在这里等到的未必是鬼主,也许只是腐烂。”
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除却一开始的失神,李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从容不迫,他晃了晃脚踝上松散的铃铛,悠然自得地说:“或许吧,不过,他一定很了解我,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杀你。”
幕后之人能造鬼,惟和难道不能造神?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要寸步难行了。”李予轻声喟叹。
“关我什么事?”王唤心想,“又不是花灯节,出什么谜语?”
但看他的样子,怕是早有对策了。
只是与王唤所愿相距甚远。
王唤敏锐地察觉到他另有图谋,便问:“始君想让我成为对付他们的筹码?”
李予不置可否。
“承蒙厚爱,不过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接不下来。”王唤摆摆手,干脆利落地推脱道,“始君早日回归才是要紧事。”
“你不干谁干?大道有三千,条条通天道。若不肯为苍生事,修什么苍生道?既然选了这条路,那跪着也得走下去。”李予无情地说。
“始君怎可抢夺人志?”王唤不可思议道。
“我逼着你选的道?”李予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说,“你若修什么无情道、合欢道,我早另做打算了。”
走廊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敲门声紧随其后。
门外杨容芝轻声道:“尊长,李姑娘求见。”
两人穿戴整齐,才去偏堂见了二人。小堂中李寻儿坐在小案的一侧,杨容芝在旁陪同。
远见李予走来,李寻儿连忙起身相迎:“老师。”
“坐吧,”李予招呼着,族中庶务李寻儿早已安排妥帖了,想必是有另外的事务相商,“有什么事慢慢说。”
“昨夜我看见那道裂隙了。”李寻儿的声音飘忽不定,她的思绪也好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幻境完善,法则初成,或许醒来的不只有李寻儿。
室内静悄悄的,众人安静地聆听她陈述,她抬起头望着李予说:“我想问,您是我的族人吗?”
李予不语,只是摇摇头。
李寻儿嗫嚅着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讲,她想问:这个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惨痛的故事,是否只是某位神仙茶后的娱乐消遣。
可到头来也只是说:“那您还能继续做我的老师吗?”
李予点点头,眼前的女孩儿挤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颜。
“太好了,太好了。”李寻儿轻声重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继续说,“长生源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长生,到头来仍旧逃不过诅咒的掌控。祖辈积下的仇怨李氏百代子孙用了数百年的苦难来偿,可是……可是苍天不肯放过我们,我们一次次地被宣判死刑,生前受尽折磨,死后重演万遍悲剧还是无法得到宽恕。”
“倘若这就是命,我不肯认!我一定要我的族人跳出轮回!他们已经吃尽了苦头,就是滔天的罪过也该偿完了。我知道我无力为他们报仇,也只想他们能摆脱折磨,入土为安。”李寻儿低声诉说,忽而抬头看向李予,眼中满是坚定,“可是我试了无数次,也没找到转机,但是昨夜的那群怪物我从未见过。”李寻儿眼中闪烁着疯狂,“轮回被打乱了!老师,轮回乱了,这一切不是无法更改!”
李寻儿压下心中的躁动,解开背后的长刀,白布划开露出一把黑金色的刀鞘,李予看着她万分惊讶。这把刀是李寻儿第一次拜师时,送给她的拜师礼,幻境重置之后没能回到李予身边。那时李予只当是不慎弄丢了,谁知竟然还在李寻儿手里。
李寻儿跪在李予身前,双手奉上:“老师,我要再为我的族人争一场,不求转世得平安,只为此生能安息,这一日我等了百年,求您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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