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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短长（第1页）

万莲和我挤上大巴车，离开广州往潮州方向进发。

一路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景象：一座座小山丘或被截成两半，或被夷为平地；一座座楼盘拔地而起；一条条新的桥梁，公路、铁路若隐若现……挖掘机、推土机、打桩机、吊塔正在发挥前所未有的热情，孜孜不倦地工作，到处都在马不停蹄加班加点地填海移山，拆旧迎新，改天换地。

陪伴我们前行的是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因此，汽车行驶并不快，时而平稳时而颠簸，好在车子躺椅的弹簧性能不错，摇来摇去的就与荡秋千一样还很舒服。

车上有两个司机，轮流着一个睡觉一个驾驶，乘客几乎清一色是五湖四海的打工族。除了司机聚精会神紧盯前方小心翼翼地开车，车内大多数人都恹恹欲睡。

万莲又拿出我的文章阅读。

这本“文集”是我利用工作之便在单位打印出来的一本习作集，其中有我甚是满意的，也有大可商榷的瑕疵之作，很多作品还未曾公开面世。

万莲浏览的是一篇杂记。

《不论东家长短》（小故事）

天下文章以浙江为最，浙江以绍兴为甚。古时候绍兴有位姓秦的师爷，写的一手好文章，一生走南闯北，周旋于官绅衙门之中，垂垂暮老之际，归隐乡里。秦师爷奔波于生计，中年才正式婚取，育有一子，自是百般宠爱，一心指望儿子功成名就，光耀门楣，儿子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举。

这天，夕阳西坠时，秦师爷唤儿子于床前曰：“罢了，罢了……看来，我有生之年，我秦家是无做官的福分了，但是师爷于人生七十二行中，也不失为一个糊口的好营生，做好了，也同样可为百姓谋益。”

儿子洗耳恭听，老师爷便教授他做师爷的“锦囊妙计”。

“大凡东家，不是学富五车，就是贯于投机钻营，要不就祖上福荫深厚，要不就善于溜须拍马，总之，法门万千自成东家，你千万不能俯视他们。东家敬你才学品质什么，便与你有了交易，他们给你俸禄，你替他们办事。东家之中，有人乐观豁达，有人鸡肠小肚，有人当你孩童视如猴耍，有人胸有城府处心积虑，有人有爱才之心却无用才之胆，有人装腔作势混世魔王，有人任人唯贤求才若渴等等等等。但无论东家人品如何，你万万不可论其长短，和则久留，不和则离，这是立身之本，也是师爷行当不成文的规矩，需切记，切记。”

儿子后来经人引荐，到了广东潮州给一县令做师爷。潮州民风淳朴交易繁荣。小师爷也觉官府治理有方，对大家好生敬佩，做事也更加勤勉。

东家不是本地土著，乃山东人氏。这天，东家与几个同僚在后花园饮酒取乐，小师爷也在坐。席间，有人提到《资治通鉴》一书，认为有很多卓尔不群政绩优异的官吏都从此书中获益匪浅。这位东家笑道：“此言不虚，这本书我早已熟读，可以倒背如流。”小师爷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此书洋洋洒洒数十万言，切是晦涩古文，小师爷替东家暗暗叫苦。东家却端坐席首，全无大言不惭之色。小师爷不禁感叹：东家就是东家啊！

耳热酒酣之际，东家又雅兴大发，即兴赋诗一首：

吾乃山东齐鲁客，

到此潮州做官爷；

八方贤士来朝拜，

齐夸治理创基业。

大凡仕途中人，皆喜欢附庸风雅，一些食客幕僚又极尽赞褒巴结，便有闹出许多笑话的。

这一首诗，别的不说，单就第三句“朝拜”一词就犯了极大错误，在封建时代，那是“欺君之罪”。小师爷正待暗中提醒东家，却听到席间众人齐夸东家多才多艺，有人说这首诗歌对仗工整，有人说韵律贴切，真是好诗。

东家正在心头上，又说：“鄙人虽然喜欢舞文弄墨，但书法却又差秦师爷一着，就烦秦师爷抽空把此诗书写裱装悬挂厅堂上吧。”稍后又说道：“秦师爷，我已经托人四处打探消息，只要朝中一有空缺，我就保你去做个小官，哈哈……”

小师爷急忙施礼回答：“有劳东家费心，不才才疏学浅，恐怕有负东家盛意，做师爷已是不才福分。”

秦师爷不敢有忘东家吩咐，拿出笔墨纸砚将东家“口占七绝”按照东家吩咐搞掂，只是将“朝拜”改成了“恭贺”。东家虽然不悦，却不舍那飞龙走凤的字体，也就不再说什么。

二人从此有隙。

秦师爷不久就辞别了东家去别处做师爷了。

一日，秦师爷生日，却意外收到原东家派新师爷送来的贺礼。

新师爷对秦师爷说：“东家说，今生今世，或许你不会再成为他的师爷，他也许不会再是你东家，但他为曾经有你这样的师爷而高兴。”

秦师爷请新师爷转告对东家的谢意。

同为师爷，自然是相见如故，两人不免促膝谈心。秦师爷说道：“我们做师爷的人成千上万，各有各的做法，各有各的理念，但不论东家长短，这一点应该是共通的吧？”

“那是，那是，岂止是对东家，对世间众生，都最好不要说其长短，论其是非的。”新师爷附和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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