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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哗变当胡子142（第1页）

黄明轩神情呆然，悲怆地说：“他奶奶的，那仗打得天昏地暗，死的人都能堆成山了，地上的血流的把我鞋帮子都染红了，我那一排四十个弟兄，才活下五人，个个带着伤，有两个现在还躺在炕上，我……我他妈的到现在睡觉都睡不实着，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些弟兄们跟在我的屁股后嚷着喊着，嚷什么喊什么，我……我听不清，好像是管我要酒喝，弟兄们，想喝酒吗，好，我……我跟你们喝，跟你们喝……”

柳如飞理解了黄明轩这么喝酒，似乎就是为掩饰难以抹去的伤痛，他欲再给黄明轩斟酒，但黄明轩已喝得眼睛睁不开，身子后仰，嘴微张着，打起了鼾声。

小汤拿起衣服，盖在黄明轩身上。

柳如飞和刘小春的见习生活从喝酒开始了，按惯例两人应该下到班里任副班长，学着带兵，可与黄明轩初次见面那场酒，把黄明轩喝高兴了，只把刘小春派到班里，柳如飞被留在连部，黄明轩说柳如飞喝酒实在，酒量比刘小春大，所以把柳如飞留在身边，换句话说，就是让柳如飞陪他喝酒，柳如飞很珍惜这次见习的机会，想学点真东西，可天天陪酒，虽清闲，他也特不情愿，但黄明轩是一连之长，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他不敢不从啊！

一周过去了，柳如飞陪黄明轩喝了三次酒，余下时间，没有任何实际的事儿可做，柳如飞闲得挺郁闷。

这天，黄明轩让灶房弄了几个菜，找来连里两个排长，一个班长，柳如飞当然也在其中，大伙儿围坐起来，开始柳如飞为结识一些人感到高兴，喝过一阵，他心里开始疑神疑鬼，当然，也许是他多心了。

黄明轩还是老样子，几盅酒下肚，免不了又絮叨起进关里打仗留下的伤痛，发起了牢骚，骂咧咧说：

“他奶奶的，老子为他们老张家卖命，拚死拚活的，弄得满身伤，到头来才赏给我个连长，每月发二十几块大洋，还不够他妈的喝酒呢，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我为啥儿娶不上媳妇？还不是官太小，手没钱，照这么下去，等我岁数大了，连个养老的儿女都没有，我这辈子是不是活得太憋屈了？早知道落到这地步，我他妈的当初就不该给老张家扛这个枪杆，还不如落草当胡子呢！”

柳如飞一听到胡子两个字，心里“格登”一下，要知道他跟胡子有灭门之仇，他最恨的就是胡子，所以，听黄明轩说当兵不如当胡子，他不能苟同，本想劝黄明轩几句，又一想，在座都是排长、班长，似乎没有他这个见习生说话的份儿，再说了，话轻了起不到作用，话重了容易引起黄明轩的反感，思来想去，他没有开口。

一个脸上长麻子的排长，把酒碗往桌上一顿说：

“连长，要我说呀，咱们还是脑子不活泛，想发财，门路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就咱们连百十多名弟兄，百十条枪，这就是本钱，想当年，他老张家发达时，还没咱们枪多呢！”

另个排长显然喝高了，舌头都硬了，直着脖子喊黄明轩为大哥，说：

“就……就是吗，他……他老张家长三头六臂了？还不是靠绺子起的家？咱们差啥儿呀？大哥，我……我们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你说往……往东，我……我们不敢往西，你……你说打狗，我们不去撵鸡，大哥你……你要是不想端老张家的饭碗了，咱……咱们另寻出路。”

麻脸排长说：“对，另寻出路，要我说呀，咱们干脆拉杆子当胡子，连长，你当大当家的，到那时，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快活自在，我舅舅就在一个绺子里当花舌子，连长，你要是有想法，我……我去找我舅舅唠唠？”

那个班长也喊说：“对，猪八戒摔耙子，咱们不侍候老张家这个猴了，我有个亲戚在报馆，他说老张家准备今年上秋还要进关跟那个姓吴的开战，真打起来，咱们一准还得打头阵，这命早晚得扔在关里，连个尸首都运不回来，连长，咱们要想活下去，赶快想辙儿吧！”

柳如飞在讲武堂就读，真正近距离接触奉军这是第一次，万没想到竟是这副德性，他喝不下去了，放下酒碗，找个借口，离开了酒桌。

第二天，黄明轩说喝多了，头疼，让柳如飞陪着出去吹吹风，传令兵小汤牵来两匹马，两人跳到马上，黄明轩在前，柳如飞在后，打马奔向屯外。

小南屯地处偏僻，周围除了庄稼地和山坡，没有人家，泥土道，坑坑洼洼，黄连之所以驻扎此地，就是防范土匪绺子啸蹿到奉天的外围。

两匹马奔跑到一个小树林旁，黄明轩勒住缰绳，甩蹬下马，站在一个高处，眺望着远方。

柳如飞将两匹拴在树上，走到黄明轩身边，看得出马明轩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他也不好去问。

黄明轩眼睛依然看着远方，说：“你马骑得挺溜啊！”

柳如飞说：“小时候在山里跟师傅打猎，钻林子，离不开马。”

黄明轩说：“那你见过胡子吗？胡子都喜欢把老窝扎在山里。”

柳如飞思忖说：“见过是见过，没打过交道。”

黄明轩说：“知道我为啥儿问你这话吗？”

柳如飞一下子想到昨天酒桌麻脸排长等人说的话，但他还是摇摇头。

黄明轩说：“你知道吗，我对你说过的在关里打仗，我一个排的人，就活下五个，就包括昨天喝酒的两个排长。”

柳如飞不无感慨地说：“都是死里逃生，看出来了，他俩儿跟你是生死弟兄。”

黄明轩说：“是啊，若不是生死弟兄，也不敢在酒桌上胡咧咧，哎，我看你后来下桌走了，是不是听得不顺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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