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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田县警察署坐落在县公署斜对面的街上,院子不大,三层小楼,门口没有岗哨,只有一个门房,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县城里治安挺好,起码是坏人少,无论来警署公干或私访,只要在门房登个记,打个招呼便可进去。
韩立功骑着自车行,来到警署,他正在巡街,一个同事找到他,说署里来电话,让他马上去见署长关福堂,至于什么事儿,同事说也不知道。韩立功不免有些疑惑,他与署长隔着好几个级别呢,他加入警察这个行当十多年,最初是个巡警,街面上的人把巡警也恭称为巡长,但事实上巡长跟巡警是有区别的,拿的薪水也不一样儿,只是巡长叫起来好听,有面子,巡警们也都默认自己的巡长称呼,可是韩长功是个认真的人,他当巡警时,人们喊他巡长,他都要纠正说自己是巡警,喊巡长不如直呼其韩立功的名字,后来当上巡长,人们再喊他巡长,他也就理所当然的答应着。他从巡警到巡长用了三年时间,当上巡长后,十年多了,一直停滞不前,至今还是巡长,说到这巡长仅高于巡警,这还是名义上的,干的跟巡警一样的活儿,在警察内部巡长和巡警同样被视为最低级别的警员,署里,也就是凡是在警署三层小楼内的人,包括门房,都不把外面巡大街或去城外下屯的巡警、巡长当回事儿,可以随意的呼来唤去,而巡警和巡长都在下面驻警所集结,受领任务,很少去警署的楼里。韩立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十多年来警署楼里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受不了警署楼里那些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和鄙视的眼光。说到署长关福堂,在他的记忆里,能被署长招见,这好像是第一次,似乎单独说话的机会都从未有过,巡街时,倘若碰到关福堂,打个立正,问声好,这是必须的。赶上关福堂高兴,回应一句,或笑着点个头,心情不佳时,关福堂视而不见,这也是正常的。韩立功就是这样一个人,关福堂跟他说句话,他也高兴不到哪儿去,关福堂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巴结任何人,包括警察署最高的长官关福堂。
门房里坐着一个上年纪的警察,人们忽略了他的姓名,喊他老东西,都说他挺倔,其实所说的倔,就是在他眼里将警署里的人分为三六九等,署里唯一的一台小轿车,也是关福堂的专车,每每出入,老东西都要从门房里跑出来,立正敬礼。
韩立功骑着自行车进到警署院里,在楼前下车,欲将车子靠墙停放。
老东西在门房里探出头喊道:“哎,哎,那是你放车的地方吗?”
韩立功左右看了看,说:“那放哪儿呀?”
老东西说:“你是头一次来署里啊?车子放后院,你不知道啊?问谁呢?”
韩立功最看不惯老东西这种势利小人,说:“你咋说话呢?放后院就放后院呗,你不会好好说呀?”
老东西从门房走出来,说:“咋的,炸刺儿啊?我是门房,就是管这个的,我让你放哪儿你就得放哪儿,废话咋这么多呢!”
韩立功心里很不爽,回呛说:“你不就是个看大门的吗,有啥儿了不起的,我要是不放呢?”
老东西走过来,指着韩长功说:“我认识你,你不姓韩吗?十来年了,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巡长,神气啥儿呀?”
韩立功似乎被这巡长捅到痛处,脸色胀红,说:“我是巡长咋的了?巡长不是人啊?你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
老东西气哼哼地问道:“你骂谁呢?”
韩立功也是气极了,提高嗓门说:“我就骂你了,咋的,有能耐你把我这巡长给撸了,老子还正不想干了呢!”
老东西说:“我让你洋棒,走,走,咱们找署长评理去……”
就在这时,关福堂的秘书张连升从楼里出来,见状,忙上前说:
“别吵吵,咋回事儿啊?”
老东西说:“张秘书,正好你来了,这韩巡长也太狂了,来到署里还不服管。”
韩立功想说什么。
张连升笑着冲韩立功摆摆手说:“算了,算了,都是一个警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东西,你回门房吧,我跟立功说几句话。”
韩立功听张连升这么亲昵地称呼他,心里又惊又不适应,过去这个张秘书见到韩立功这些巡警、巡长,眼皮都不撩一下。
老东西不依不饶地说:“张秘书,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你要是不跟关署长说,回头我去找关署长。”
张连升冷起脸说:“我让你回门房,你没听见吗?还想不想干了?”
老东西愣怔着,片刻,怏怏往门房走去。
韩立功也不是得理不让人,想对张连升解释一下,说:
“张秘书,我……”
张连升笑着说:“他一个看大门的,那么大岁数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走吧,我就来迎接你的。”
韩立功一听,不单是受宠若惊,而是摸不着头脑了,他有些呆然地问:
“张秘书,能……能问一下,署长找我有啥事儿吗?”
张连或拱手说:“事儿一会儿署长会跟你说的,我这里先恭喜你了。”
韩立功更懵了,说:“恭喜我?我……我何喜之有啊?”
张连升说:“请,请,楼上请,等见到署长,你就知道了。”
韩立功随张连升来到三楼署长办公室门前,心里是好不忐忑,实在猜不出喜从何来。
“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记住啊,哪天你得请喝喜酒,不,我请你也行。”张连升说着,诡异地一笑,转身进了旁边的秘书室。
韩立功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不是因为见署长紧张,而是张连升所说的那个喜让他感到紧张,他整理一下身上的警刀、盒子炮,又扯拽下警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响亮地喊声报告。
里面传来关福堂老气横秋的声音:“进来。”
韩立功推门进去,就在一瞬间,他立时恢复往日见到关福堂不卑不亢地态度,敬礼说:
“署长,你找我?”
关富堂坐在办公桌后的圈椅上,与十年前去元宝屯相比,他还不算见老,但绝对胖了,人一胖,不,官一胖就显得特别富态,看上去特别的有官威,他抬起头,看着韩立功,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地说:
“来了,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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